记得那次和一位朋友去上剧场看《那一夜，在旅途中说相声》，我把背包和手提包放在桌上。背哪个呢？平时出门习惯背包，但这次是和朋友一起，总要显得正规一点吧。况且背包上还沾有几滴油画颜料。
出门时我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背包。也许是这样的装束似乎与这场话剧更有默契，也许是自己向来习惯背包独行。比如像这样背着包，让两手在空气中自由地舞动，在人潮涌动的虹桥火车站沿着地铁的方向行走，下地铁徐家汇站，顺着扶梯径自走向五楼的上剧场。
我向朋友介绍道：《那一夜，在旅途中说相声》是赖声川导演“说相声”系列的第七部作品。在这一系列中，赖导把中国传统的相声元素植入他的开放性的戏剧结构中，显得天衣无缝，活泼生动。
比起赖导别的作品，这也许是一部十足的喜剧。或者说，这一份源自行走中的色彩缤纷的喜感蕴涵了作者多元的人生态度。欣赏，接纳，审美，关怀，批判，激情，宁静，同情，爱，超然，哲思，感悟。透过雪片般洒落的段子的外表，我们总能若隐若现地触摸到那个内核。那个既简单又复杂的内核。至于这个内核究竟是什么，你自己感悟吧。比如：
你觉得越旅行世界是变得越来越大还是越来越小。
或者：
这一场生命之旅，你现在行走在哪里了。
还有
关于现实与苟且，诗意与远方。出发与回归。
我想起了舒婷写给顾城的诗：心也许很小，很小。世界却很大很大……世界也许很小，很小，心的领域很大很大。
《那一夜，在旅途中说相声》剧本的大意是——
追求人生中极致享受的六星级旅客吕仁与以迷路为目的的背包客程克在一次南太平洋小岛的旅行中相遇。因为“革命”，两人被困于小岛，于是那一夜，吕仁与程克分享了他们在各自旅行经历中的所见所闻。天亮了，“革命”结束，他们乘船回家。赖声川曾经在一次采访中说：这就是我的一部私家旅行笔记。多年来在旅行中遇到的插曲，故事，段子都在里面了。
那么，就让我们来分享一下这部“私家旅行笔记”中的珍藏吧。
物质.文明及意义
在纽约花1000美元或在泰国花100铢淋浴，水流快不快？环境好不好有意义吗？同样的奶茶出自85度C或58度C，纠结品牌有意义吗？导游把人类几千年文明的遗迹变成一段段讲解词背给游客听有意义吗。游客不听，导游还得继续背有意义吗。罗浮宫和埃菲尔铁塔，梵高和毕加索，那些璀璨的文明对游客有意义吗？游客在遗迹面前摆poss拍照有意义吗？在罗浮宫隔壁某某店吃巴黎蒸鹅肝配白菜有意义吗？不管有没有意义反正你就想在纽约酒店洗澡，喝85度C的奶茶，参加“蓝色生死恋体验之旅”，在遗迹面前拍照（手呈V型），吃巴黎蒸鹅肝配白菜（是蒸不是煎），或者老板告诉你今年蒸鹅肝配白菜没有了明年才有（煎的今年有），那么你明年还得来，你有得选吗。没得选。因为你必须为做个“文明”人付出代价（香味扑鼻，口感弹牙，入口即化）。最后你自己都糊涂了，到底是你选择了旅行还是旅行选择了你？
程克又讲起当导游时，参观法国罗浮宫，正准备为“优雅的中国人”讲解《蒙娜丽莎的微笑》为何神秘而忧郁时，隔壁一位导游竟然高声唱起了流行歌曲《蒙娜丽莎》。
喧嚣被宁静踢落河面
程克的女友爱大声喧哗，那天他们前往意大利的无声岛——岛上住着一位以噤声为修行方式的修女。此修女一辈子不说话，还到处张贴着“沉默是金”，“沉默是爱”这样的警句格言。小岛静悄悄的，程克女友一踏上小岛就兴奋得大声嚷嚷：“这里能听到脚步的回声哎。”总是忍不住大声嚷嚷的女友最后被“沉默是金”的修女踢落河面。“喧嚣的中国人”的形象在这里可见一斑。
遇见桃花源
赖导作品总是让人若隐若现地感受其对桃花源式的人生理想的向往。吕仁和程克在黑夜的树林里穿行，开始了人生的思考。历史是大河流，人生是小溪流。意义似乎从这里开始了。
舞台背景出现了熟悉而又混乱的印度列车，车厢外挤满了站立着的乘客。贫困者接受着施舍。这里在体现作者对印度民众关怀和悲悯的同时，似乎也表达了作者对其国人淡然和乐观的人生态度的某种赞许。也许就象赖导所说的，智慧就是看透真相，每个人都有权利定义什么是快乐。无论贫富。当然慈悲中还不忘调侃了一下特立独行的大陆慈善家陈光标。至于描述的路不拾遗的不丹更象是作者心中的桃花源，不丹医生除了治病还给病人念经消除罪孽，简直是佛陀的化身了。
醒着的女招待
剧中花枝招展的女招待让我想起《叽咕男女变形记》中的灯泡一角，是点睛之笔。吕仁和程克在岛上点单。一份革命套餐，一份人们套餐。问：有什么区别。答：没有区别。问：那为什么有两份。答：让你们看起来有得选。就象民主与专制。在存储行李的地方，问：安全吗。答：安全是个概念，外面在革命，哪里都不安全。让你们来这里是因为这里看起来安全。天亮了，革命结束了，问革命的结果。答：谁赢了对你们有意义吗。女招待是个隐喻。她仿佛是智慧而又冷静的清醒者，她醒着看世界。回答着睡梦中的“旅人”和“乘客”。
在通讯和交通日益迅捷的今天，我们似乎很快能到达别处。然而，别处真的象旅游手册上描述的那么简单吗。也许，文化的厚度远远超乎我们的点滴印象和想象。
心也许很小，很小。世界却很大很大……世界也许很小，很小，心的领域很大很大。行走吧，且随旅人（吕仁）和乘客（程克）驾一叶“六星”扁舟浪迹天涯吧，为了怀念，为了忘却，或者只是为了归来。
（本文剧照由上剧场提供）
